1，
都28了小岚还没体验过“一见钟情”，顶多有过“一见顺眼”。可能她长得本身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，对她“一见误终生”的人，也没有。
都是普通人，这个年纪了就是要踏踏实实找个伴儿过日子吧。小岚想。
一天去搭地铁时，瞧见一男的，老瞅她。一眼也就罢了，两眼，三眼，四眼……欲言又止。这是瞧上她了？她心跳得有点快，那男孩子看上去挺顺眼的，干净的平头，白皮肤，穿铁锈青T恤，属于男人中的清秀型。
到站了她下车，男人也下车。上电动扶梯时男人终于鼓起勇气挤到她旁边。小岚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，他这是准备表白吗，他准备怎么表白？长这么大，她还从来没有在大马路上遇到有人和她表白。她深呼吸，等着他说话。男人声音很小，他说：“姑娘……”
小岚不敢回头，假装不确定是在叫她。
男孩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，说：“姑娘，你裙子拉链……”
小岚侧头一看，天，裙子侧面拉链什么时候崩的？！这下可好，从蕾丝内裤到蕾丝胸罩，以及整个腰部，都给人看到了。
小岚立刻把包挎过来，脸红得像火。
男孩说：“对不起啊。”
一出站，小岚就逃跑了。
2，
小岚单位旁边有家干洗店，兼职缝补打扁。她在那儿把连衣裙换好拉链后，开始有点后悔。那男孩挺可爱的，她有点喜欢他，当时怎么不问他要联系方式呢。
但是有缘的人，很快就能重逢。
有天晚上下班后她去食堂吃晚饭，回来的路上看到他正在操场上打篮球。
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。先是有一个男人看过来，接着别的人依次往这儿看。男孩看到她了，他扔了球跑过来。
“嗨。”他说。他的白T恤被汗得透透的，穿运动短裤，小腿上全是毛。小岚本来有点不好意思，突然想笑。感谢天感谢地，他的多毛症让她没那么尴尬了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她问。
“我爸跟你一个单位的，所以我住这家属院儿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上班？”
“我见过你好多次。”
小岚心里又潮了，原来一张普通的路人脸也会被人记住。
“嗯……上次谢谢你啊。”
“谢什么，我还怕你记恨我呢。”
“记恨？”
“记恨我都把你看光了才说。”
“你？！”
“骗你啦，一条缝哪能看得光。”
小岚作势要走，男孩连忙喊住她：“加个微信呗！”
3，
这就谈上恋爱了。
他叫浩子。
小岚在他之前只谈过一个男朋友，属于经验不足型。浩子说他也只谈过一个女朋友，小岚不信，浩子说，你说的我也不信。小岚说那发誓好了。俩人都发了誓，发完觉得搞笑，这有什么可发誓的，小岚不信是因为觉得他挺有魅力的，大概在他眼里自己也是如此吧。
浩子说他羽毛球打得也好，约小岚去打羽毛球。换了衣服，他又穿短裤出来，腿上的毛真是多，小岚忽然想，他的某个地方会不会也是这样，像……猕猴桃？
她为自己的联想感到可耻之极。
打球她打得都不专心。她以前没这么细瞧过男人的腿，现在在球馆里四下寻找，腿毛像他这么多的男人还真不多。她前男友也有腿毛，没他这么厉害。是因为瘦吗？好像不全是。
打完球他们去看电影，吃烧烤，到夜市上买东西。浩子走路故意蹭得很近，两人的手碰到两次后，他索性就抓住了。她也由他抓着，最后两人买了两截甘蔗，坐在路边啃。
“你怎么老看我的腿？”浩子终于发现了端倪。
小岚也忍不住了：“你腿上怎么这么多毛？”
“男人不都这样吗？”
“谁说的……”
“很丑吗？”他小心地问。
“嗯，有点。”
浩子急急地辩解：“大腿上就没有了。”他把肥大的运动裤往上拉，甘蔗甜得把她呛了一口，她赶紧摁住他的手：“行了行了行了，大马路上呢。”
浩子停下手来，又啃了两口甘蔗，停了好一会儿才说：“我还有胸毛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
小岚真的很吃惊，他看上去明明是那种很干净很秀气的男孩子啊，他怎么可以长胸毛呢。太不协调了吧！
再说她确实不大接受长胸毛的男人，她觉得会给人猩猩感。
浩子瞧见她的表情，有点丧气，他说：“本来我挺自豪的一件事儿。”
小岚嘴上说：“没关系”，心里却想，天哪，跟一个有胸毛的男人上床，一定很影响感觉。她有一点点洁癖。
4，
小岚把这事儿给小姐妹说了。有人说喜欢男人有胸毛，大部分还是不喜欢。不过就算喜欢的，也觉得应该和男人的长相协调。比如说你长得是个小白脸，结果全身毛量过人，那也是不美的。
有个姐姐提醒她，还是早点观察一下，别到上床的火候了下不去手，俩人都尬。
于是又约了几次会之后，小岚喊浩子去游泳。当穿着平角泳裤的浩子冒出来，小岚差点昏倒了。他是真的胸毛茂密！而且他肚脐眼下面也有毛！应该是一直连到最下面的！他怎么可以露出来！
浩子拉她下水，小岚死活不让他牵手了。
浩子问怎么了，小岚不说。
浩子问急了：“不说我亲你了啊！”
小岚这才说：“你也太不讲究了，你看你的肚子……”
“肚子怎么了？”
“肚脐眼下面……”
“肚脐眼下面怎么了？”
“你不觉得一点都不体面吗？”
“哦，你说那个啊，这个应该不叫那啥毛吧，这就是体毛啊，再说泳裤只能提到这个位置我怎么办啊。”
小岚说：“你不知道脱毛吗？”
“怎么脱？”
“网上搜。”
小岚不让他牵，他硬拽住她说：“别急着走，帮我挡一下。”
小岚没反应过来，挣扎着要走，回头一看，他有反应了。她哭笑不得：“我说哪句话让你这样的？”
“你说肚脐眼下面。”
“你真恶心。”她背靠在他身上，俩人往泳池里挪，等跳进泳池，小岚再也忍不住笑到恨不得溺水身亡。
5，
再约会的时候，浩子没再穿过短裤。当小岚发现了这个小细节后其实是有点内疚的。毛多也不是病，好像她太伤人自尊了，如果一个男人嫌女人胸型不好看还说出来，女人也会郁闷的不是吗。
但这也说明了浩子看中她。
交往深了两人越发不可自拔。说不上喜欢对方什么，就是待在一起挺乐呵的。而且家境、教育、三观，都还匹配。不久浩子买了车，说小岚上班远借给她开。小岚是拿到驾照后都没摸过车，这第一天就开沟里去了，刚修好，又把保险杠撞掉了。小岚自己都不好意思，不开了不开了，没这个天分。浩子说那我每天早上来接你，小岚说那也太远了，你要从单位到我家再到我单位，打一个来回呢。浩子说最方便的是……她干脆住他家。
小岚不干。女孩子总要推辞几下。男孩子什么事情也不能说得这么直白，要先说上去聊聊然后说我多么多么喜欢你之类的，要给女孩子又想要又怕不矜持一个掩藏的余地。
结果浩子说什么，他说：“今天我爸妈都不在家，你到我家来，我给你看我的腿。”
小岚喷饭：“腿有啥好看的？”
“你看了就知道了。”
“我不看。”小岚恃宠而骄。
“到动物园看猴子还收钱呢，我都不收你钱！”
“那你收钱呗？”
“一百！”
“五毛！”
“五十！”
“五毛一！”
“成交！”浩子恨恨地说，我看你怎么拿五毛一给我，一分不许多一分不许少。
“微信转账啊。”
浩子败了。
6，
上楼后浩子果然先给她看腿。小岚瞅了一眼，内心崩裂。他竟然真去脱毛了，本来腿就白，又细，脱了毛之后像女人腿，好别扭，别扭到惨。她拿抱枕捂住脸，嘤嘤地都不知道自己是笑是哭。
你看我胸。浩子说。
小岚把抱枕挪了一点，拿眼角看了看，果然也脱了，胳膊也脱了，白白净净的跟个瓷娃娃一样，哎，还是原来的好。
“你再看这里。”浩子解裤子。小岚尖叫了一声。浩子说：“我只是给你看看！”
那好吧。
小岚又看了一眼，看到了他的花内裤，和花内裤上边洁白的肉。
她抱着抱枕扑倒在沙发上。
“下面的也都脱了，激光脱的。”
小岚说：“我不看了！我不看！”
浩子去摘她的抱枕，小岚又踢又打，浩子说是不是很难看啊，小岚说我不知道！我在这方面没有审美！浩子说不是你嫌我毛多吗？！小岚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别问我了！浩子说你这个害人精，你知道这脱毛是永久的吗？小岚终于笑了，浩子把抱枕扯开她还在闭着眼睛笑，她说你不能怪我，浩子说我上衣都脱了你就准备这样一直闭着眼睛吗。小岚说：“是的我瞎了！”温暖的嘴唇凑上来，小岚一直笑场，直到浩子的手伸进她的T恤，她的呼吸急起来。
“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腰就喜欢。”
“死流氓。”
接着就无话了，老式沙发叽钮叽钮地响。
7，
不该看的地方小岚到底还是看了。反正是属于她的了。那种又自豪又崩溃的感觉无法形容。跟甘蔗一样甜，又令人溃疡。
可怜浩子自己也觉得腿像个女人，再也没穿过中短裤出门。
两人谈婚论嫁的一天晚上，做完了爱做的事，浩子突然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小腿上生出稀疏的毛。
“哎哎哎，快看耶，说永久脱毛是骗人的！”
小岚激动地认真去看。真的。毛囊开始冒小苗苗了，虽然很脆弱很稚嫩，那也是希望的春天啊。她赶紧去看他的胸，胸上也有，再看不可言说的地方，都有。哇哇哇太好了。浩子却又开始发愁：“既然说永久脱毛都是骗人的，那会不会越脱毛越多？这回要是长得全身都是该怎么办？！”
“都快成我的人了你还想着臭美？毛多就毛多啦，最好长成猿猴一样，别的女人都不要你。”
浩子说：“你这个臭姑娘。”又去吻。
他的吻总是严丝合缝，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妙的两张嘴呢。那洁白的脱过毛的手指抚过她的腰臀，真是让石头都会有生命的一双手。他的眼神那样深情而笑吟吟地看着她，眼风轻轻一掠，都是叫人春花怒放的一生啊。